1
對(dui)“朋友(you)”一詞的濫用,恐怕(pa)僅(jin)次于“愛情(qing)”。正因(yin)為頻繁(fan)遭(zao)到誤用,人們對(dui)它(ta)自然而然也就產生(sheng)了誤解,“朋友(you)”一詞也因(yin)此掉價不少。
真摯的“朋友”即是“摯友”。
他們不(bu)(bu)是(shi)玩伴(ban),不(bu)(bu)是(shi)酒友,不(bu)(bu)是(shi)寂(ji)寞(mo)時(shi)的(de)慰藉(jie)者,不(bu)(bu)是(shi)精(jing)神的(de)避難(nan)所,也(ye)不(bu)(bu)是(shi)基(ji)于(yu)利益牽扯或實用效果(guo)的(de)“人脈”,更(geng)不(bu)(bu)是(shi)在場面上隨口說說的(de)套話(hua)或社交辭令。
“朋友”往往不是哄來哄去的一(yi)個群體,也不是扎堆出現的一(yi)個圈子(zi);
“朋友(you)”不是對(dui)你的主意或(huo)見解都抱以贊(zan)同、迎合的人(ren),也不是對(dui)你事(shi)事(shi)妥協、盲目跟從(cong)的人(ren);
“朋友(you)”不(bu)(bu)是(shi)(shi)跟班,不(bu)(bu)是(shi)(shi)附庸,也不(bu)(bu)是(shi)(shi)陪襯(chen)人(ren),而是(shi)(shi)在人(ren)格和(he)精神上彼此(ci)對等的人(ren);
“朋友”很(hen)少是一見如(ru)故者(zhe),因為心靈的(de)親(qin)近、精(jing)神的(de)契(qi)合(he)往往需要(yao)在時(shi)間中(zhong)“如(ru)切如(ru)磋(cuo)如(ru)琢(zhuo)如(ru)磨”。
如果我們(men)以(yi)為(wei)“朋友(you)(you)”就是(shi)(shi)自(zi)(zi)己(ji)的精神(shen)避難所,我們(men)可以(yi)不假(jia)思索地(di)將自(zi)(zi)己(ji)無(wu)力(li)擔(dan)當的哀怨情緒一股腦地(di)向他宣(xuan)泄,也不管他是(shi)(shi)否愿意、生活(huo)處境如何,那我們(men)作為(wei)“朋友(you)(you)”,恐(kong)怕顯得過于自(zi)(zi)私了。
我們這樣做,對我們的朋友不好。
或許(xu)我們應當意識(shi)到,此時的(de)(de)(de)我們是在借“朋友”的(de)(de)(de)名義將他(ta)當作我們的(de)(de)(de)情(qing)緒宣(xuan)泄對象、語(yu)言(yan)垃圾(ji)桶,我們毫無節制地(di)讓無辜者承受(shou)了(le)本(ben)應由(you)我們自(zi)己消化的(de)(de)(de)怨氣沖天——這是一(yi)種對友情(qing)的(de)(de)(de)濫用、對朋友的(de)(de)(de)損(sun)耗,我們實際上在這樣喋喋不休的(de)(de)(de)抱怨中浪(lang)費了(le)與朋友在一(yi)起的(de)(de)(de)寶貴時間。
朋友之間分擔“苦”卻(que)不分擔“怨”,因為“苦”是心靈的受(shou)難,“怨”是情緒的毒氣;朋友之苦往(wang)往(wang)也是我們的(de)苦,而一個人(ren)絕不會忍心用自己(ji)情緒(xu)的(de)毒霧籠罩(zhao)朋友的(de)生(sheng)活,使其遭受污染。
2
朋友是“無用”的。
我(wo)們(men)之所(suo)(suo)以交朋友、之所(suo)(suo)以需要朋友、之所(suo)(suo)以愛我(wo)們(men)的朋友,不是因為他們(men)“有用”。
朋(peng)友(you)不(bu)是(shi)(shi)為(wei)(wei)了(le)“利用(yong)”,不(bu)是(shi)(shi)為(wei)(wei)了(le)找一個安全的(de)(de)情緒宣(xuan)泄渠道,不(bu)是(shi)(shi)為(wei)(wei)了(le)索(suo)取安慰,不(bu)是(shi)(shi)為(wei)(wei)了(le)陪襯自己的(de)(de)優越,更不(bu)是(shi)(shi)為(wei)(wei)了(le)多一個“幫手”或“同謀(mou)”......
朋友是為了(le)(le)奉獻我(wo)們的(de)愛與關懷,為了(le)(le)與之分享(xiang)心靈的(de)豐富和生活的(de)美好,為了(le)(le)那種(zhong)相(xiang)互理解所帶(dai)來的(de)默契,為了(le)(le)“不時常想起,卻無處(chu)不在(zai)”的(de)空氣般的(de)同在(zai)感(gan)和信賴(lai)感(gan)。
與朋友在一起,我們(men)不(bu)期待得到(dao)任(ren)何東(dong)西,僅(jin)那份彼此無需設(she)防的內心(xin)松(song)弛、不(bu)刻意的流暢自如,已然使我們(men)心(xin)滿意足。
我的一個同性朋友是這樣描述朋友之間的心領神會的,“執(zhi)手相看(kan)無語,卻心事了(le)然”。
確實如(ru)此,她一(yi)句不經意的“我(wo)還(huan)不知(zhi)(zhi)道(dao)你(ni)嗎”常(chang)能讓我(wo)心生感(gan)動、備感(gan)幸運——你(ni)知(zhi)(zhi)道(dao)我(wo),正(zheng)如(ru)我(wo)知(zhi)(zhi)道(dao)你(ni)知(zhi)(zhi)道(dao)我(wo),無需太(tai)多解釋,因為你(ni)懂。
想起(qi)了多年前的(de)畢業(ye)時節(jie),我的(de)一位異性(xing)朋友即將(jiang)離開(kai)學校去遠方(fang)工作,而我將(jiang)留在學校繼續讀書。臨別(bie)的(de)前一天,我們(men)在校園里散步(bu)閑聊,畢業(ye)是高興(xing)的(de)事(shi)情,也多少帶著(zhu)些告別(bie)的(de)憂傷。
他(ta)對(dui)我(wo)說(shuo):“你(ni)是我(wo)最好的朋友。分別之前,我(wo)可以和你(ni)擁抱一下嗎(ma)?”
我(wo)還沒來(lai)得及回(hui)答,他(ta)卻有點不好意(yi)思了(le),支(zhi)支(zhi)吾(wu)吾(wu)地(di)解釋:“其實,我(wo)沒有什(shen)(shen)么(me)特別的(de)(de)意(yi)思……當然(ran)更沒有什(shen)(shen)么(me)無禮的(de)(de)想(xiang)法……其實,不擁抱也沒什(shen)(shen)么(me)的(de)(de)……”
記得當(dang)時我(wo)一把(ba)將他拉進自(zi)己的懷抱,在他的耳邊說:“不用解釋,我(wo)明白(bai)的。你也是我(wo)最好的朋友(you)。希望你今后一切順利!”
我(wo)們(men)都明白(bai)這個擁(yong)抱的意義,這其(qi)中沒有猜忌,所以為此擔心也就沒有必要(yao)了。
3
在出現實際的困難時,我(wo)們(men)(men)反倒不找朋(peng)友幫忙,不向朋(peng)友借錢,不要求朋(peng)友為我(wo)們(men)(men)找工作,不愿意讓朋(peng)友出面為我(wo)們(men)(men)捋平麻煩(fan)。
在這一點上,友情與愛情十(shi)分相似,純潔、美麗(li)、近乎神圣,那是一種建(jian)立在心(xin)心(xin)相印基礎上的情感關系。
你(ni)不希(xi)望因(yin)為(wei)自(zi)(zi)己的(de)個(ge)人原因(yin)而使(shi)自(zi)(zi)己的(de)soul mate(靈魂伴侶(lv))承擔太多現(xian)實的(de)功(gong)利(li)之(zhi)用(yong),因(yin)為(wei)你(ni)愛(ai)你(ni)的(de)朋友,愛(ai)他所以不愿輕易增添他的(de)煩惱,也不希(xi)望你(ni)們質樸的(de)友情因(yin)為(wei)摻(chan)入(ru)了任何非友情的(de)因(yin)素而變得復雜糾結。
常說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。我們更愿意讓朋友就(jiu)這樣無(wu)用(yong)著、閑置著,也不舍得將這清(qing)水攪(jiao)渾。
有時,因(yin)為(wei)這清水太明澈(che)見底,竟會給(gei)不知情的(de)旁人造成一(yi)種幻象(xiang),以為(wei)“無水”,以為(wei)這兩人不是朋(peng)友(you),就像一(yi)塊(kuai)明凈(jing)透亮的(de)大玻璃常常使人意識不到它的(de)存在而眼(yan)睜(zheng)睜(zheng)地一(yi)頭撞上去。
我們(men)(men)并不(bu)常談及(ji)我們(men)(men)的朋友(you),也不(bu)在外人面(mian)前炫耀我們(men)(men)深情(qing)厚誼的友(you)愛(ai),我們(men)(men)甚至(zhi)并不(bu)與朋友(you)本人頻繁(fan)地見(jian)面(mian)、時(shi)時(shi)溝通(tong),以至(zhi)于有(you)很多(duo)人或許都不(bu)知(zhi)道我們(men)(men)與朋友(you)之間有(you)著日久(jiu)年深的交(jiao)情(qing)。但即使再長(chang)時(shi)間不(bu)見(jian),一(yi)旦相逢交(jiao)流,仍(reng)一(yi)如既往地默(mo)契,仿佛從(cong)未分(fen)開過。
朋友不(bu)是實用之物,而(er)是奢(she)侈品。
他(ta)不(bu)符(fu)合實(shi)用性的(de)標(biao)準,卻使生命華(hua)麗(li)。
“人生得一知己足矣”,擁有朋友本(ben)身已然是(shi)一種(zhong)幸福。
所(suo)以(yi),如果你(ni)所(suo)謂的(de)“朋友”是可供你(ni)想用時用他一下(xia)的(de)工具(ju)的(de)話,你(ni)就(jiu)沒(mei)有(you)脫離實用及功利層面。
(選(xuan)自(zi)《好的(de)孤獨(du)》 作者:陳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