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,我們沒有房,沒有車,沒有床架,沒有衣柜,沒有瓦斯,沒有家具,沒有水,沒有電,沒有吃的,沒有穿的,甚而沒有一件新娘的嫁衣和一朵鮮花。
而我們要結婚。
結婚被法院安排在下午六點鐘。白天的日子,我當日要嫁的荷西,也沒有請假,他照常上班。我特為來回走了好多次兩公里的路,多買了幾桶水,當心的放在浴缸里存著——因為要慶祝。
為著來來回回的在沙漠中提水,那日累得不堪,在婚禮之前,竟然倒在席子上睡著了。
接近黃昏的時候,荷西敲門敲得好似打鼓一樣,我驚跳起來去開門,頭上還都是發卷。
沒有想到荷西手中捧著一個大紙盒,看見他那煥發又深情的眼睛,我就開始猜,猜盒子里有什么東西藏著,一面猜一面就上去搶,叫喊著:“是不是鮮花?”
這句話顯然刺傷了荷西,也使體貼的他因而自責,是一件明明辦不到的東西——在沙漠里,而我竟然那么俗氣的盼望著在婚禮上手中可以有一把花。
打開盒子來一看的時候,我的尖叫又尖叫,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喜悅了荷西的心。
是一副完整的駱駝頭骨,說多嚇人有多嚇人,可是真心誠意的愛上了它,并不是做假去取悅那個新郎的。真的很喜歡、很喜歡這份禮物。荷西說,在沙漠里都快走死、烤死了,才得來這副完全的。我放下頭骨,將手放在他肩上,給了他輕輕一吻。那一霎間,我們沒有想到一切的缺乏,我們只想到再過一小時,就要成為結發夫妻,那種幸福的心情,使得兩個人同時眼眶發熱。
荷西在婚后的第六年離開了這個世界,走得突然,我們來不及告別。這樣也好,因為我們永遠不告別。
這副頭骨,就是死也不給人的,就請它陪著我,在奔向彼岸的時候,一同去赴一個久等了的約會吧。
(朗讀:尹鳩洲)